【双叶】【年上】二人游
文\MDK
叶秋曾经想像过无数次哥哥回来之后会是什么光景，但从没想过居然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早上起来上班的时候，叶修还在隔壁睡着。车子年检的手续看来是给办妥了，新的行驶证保险什么的都拿钥匙压着放在餐桌上。嘲讽还言犹在耳：H市交通有多恶劣知道吗，什么叫环保知道吗，哎你们这些小中产，光棍一条开什么车啊，地球都要哭了好吧。
说的好像他从没被这对不起地球的车子接送过似的。
叶修不会开车，以前出门基本靠腿，现在出门就打的。据他说，荣耀四冠王的金字招牌太沉重简直压得他无法行走，叶秋觉得其实是他蓄势要发福了更懒得动。偶尔也例外，不是说没这钱，就是故意拿他当柴可夫使唤。
遇到年检这么烦的事情当然丢给叶修，以为加油洗车修车路边停着被贴条不要钱吗？其实叶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哪怕这人是他亲哥。压根儿没指望他靠得住，不给自己倒找麻烦就不错了。
看来还成，冒用身份那么多年，还知道拿脸给他还回来。
叶秋不太知道人说的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是怎么回事，他哥那么不着调，能感应到才怪。但小时候总觉得永远也不会有和他分开的一天，等到长得半大了，连着几年见不着，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晓得他有一天会回家。没有什么为什么，有些事情就是知道。
现在可好，住在同一屋里，他反而想不出叶修要是没有离家出走，他们俩如今会是个什么样。
叶修浪子回头，叶家二老一开始有多高兴后来就有多恼火。
起初觉得儿子总算回来，赶紧上正轨找个正经差事一切都还来得及。结果人说还想回去继续在兴欣战队工作。老头就勃然了，当即让他扫地出门。
行李几乎是原封不动地又拎回了上林苑。
叶秋觉得兴欣老板娘再热心，他哥一退役的老帮菜还成天混人家现役队员宿舍里像什么话。老板娘这才告诉叶秋他和战队签了约当指导，兼任装备开发。月薪多少叶秋没问，据说后面好像有四个零。那还好意思像当网管那时候让人家吃喝住都包了吗？
何况他弟还没死呢。
果断把他捡回来。
结果，叶秋之前的千百种心理建设都算白费。
叶修是各种自来熟。
穿他的衣服睡他的沙发，拿他的备用电脑打游戏还老嫌他家网速慢。偶尔良心发现，洗衣服连叶秋的也洗了。他弟正想表扬一句，拎上手一看，某人大概忘了裤兜里还剩下几根烟，一缸衣服都黏着烟丝，惨不忍睹。得，还得自己再洗一遍。
出门遇到住隔壁的老太太，人说啊哟小叶我看你是不是胖了，叶修能立马接上，是啊是啊太瘦了看起来不健康。从超时工作一直掰到她孙子的幼儿园，闲话像芦荟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叶秋在屋里听得满头黑线，心一急扣子还扣错行，但总不能裤子都没穿好就跑出去解释说这人其实不是他吧？
第二天早上在电梯遇见，老太太正抱着狗要下楼遛弯儿，从老花镜上沿怜惜地看叶秋半天，直说可怜可怜，小伙子干活儿悠着点就这么一天都瘦回去了哎你有对象没有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叶修后来和老太太又掰扯了什么只有天知道，反正这一手在他老弟二十几年人生中来去自如的潇洒，叶秋觉得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十年前，叶修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叶修的。
但自从被拿走了行李，现如今……他的就是叶修的，叶修的……还是他自个儿的。
晚上餐会招待客户，无奈之下叶秋喝了点香槟，再低度的也没法开车。勉强回到家，进门灯都没开就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喉咙干得快要烧起来，耳边听到密集的敲击键盘声。
努力撑起眼皮，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摸黑在餐桌那儿打游戏，头上带着耳机，不时听见他说几句。
“幼不幼稚，以为哥退役就赢不了你吗？怎么能拿张佳乐当参照，你这欺负人也欺负得太没技术含量。”
“哎，文州你赶紧把黄少天领回去，闹死了。”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还挺……新鲜？叶秋想叫他，动了动嘴也不知道发出声来没有，然后又睡着了，直到被人推了几下，递过来一杯水。
闭着眼睛一气喝完才看见是他哥，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穿着四角短裤和一件很眼熟的旧t-shirt，叼根没点着的烟站那儿居高临下地看他，“弱爆了，学人喝什么酒啊。”
手撑沙发撑了两下没爬起来，叶秋索性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沙发上。头疼得紧，懒得理他。
“……是应酬，别吵。”
伸手在附近没摸到靠垫，他心想算了就这么睡吧，
“你去我房间玩……我要睡了……小心烟灰。”
没想到叶修居然把他扶起来，还在背后塞了个垫子省得又滑下去。叶秋眼神对不上焦，看他晃来晃去晕得不行。
咦，这人怎么帮把他鞋子给脱了？然后随手把烟夹在耳朵后面就来扒他的外套。
“外套、呃、挂起来，会皱，”勉强回过神，一开口就不小心打了个嗝。
“是、是，还挺会使唤人的，你小子很可以啊。”叶修应着声，拿上他的外套鞋子走开了。
等叶修再回来的时候，半天没解开他的领带，硬是把圈拽松了从他头上摘下来。叶秋迷糊着自己解了皮带扣，裤子脱到一半就没了。只穿着背心短裤和袜子，腿有点凉。
撑着头发了会儿呆，不远处餐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好像开着QQ的界面，不同颜色的字一排一排噌噌往上窜。
……唔，他哥朋友好像还挺多，真没看出来。
“叶秋，哥已经帮你把裤子都给脱了，难道还要帮你洗澡吗？”叶修把烟又叼上了，声音含含糊糊。
叶秋的酒劲儿瞬间给吓醒了一半，但脑袋沉得很，就是不想动。
他哥不知道是哪儿抽抽了，走开了一阵，又回头硬是要把他拽起来。
“起来起来，去洗澡。哎看起来麻杆儿一样怎么那么沉啊，肉都藏哪儿去了。”嘴上念叨，作势要拍他脸，顺手就把叶秋的胳膊架他自己肩膀上，“自己站稳了啊。”
好在家也不算大，挨挨蹭蹭一路扶墙进了洗手间。
打横里塞过来一把牙刷，牙膏都挤好了，还让他别锁门。
叶秋刷牙刷一半又发起呆，他哥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吗。冷不防一个散发着热烘烘烟味儿的脑袋又伸进来，一巴掌拍他头上，“叶秋，你还能不能行了？”
靠，差点没把牙膏沫给吞下去。
洗完澡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叶秋也不觉得困。兄弟俩之前作息都错开了，难得有机会说话。
见他哥又在餐桌边打上游戏了，他继续躺沙发上。
“回你房间睡觉去，”叶修摘下耳机回头看了一眼。
“叶修，下回别让喝醉的人洗澡了，我要晕里面了你扛得动吗？”
本来以为叶修会说看你这点出息真敢晕了就给你叫个救护车呗这有什么难的，结果听他噼里啪啦打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了句，
“是吗？以前听人说洗澡会醒得比较快，下次我会记得。”
算了吧，哪还有下次。
“……为什么不回家？”
“我回了啊，老头把我赶出来的时候你又不是不在。”
“我靠，叶修你故意的吧！”
“你还想离家出走吗？”叶修背对他不出声地笑，肩膀抖个不停。
“没……”简直为之气结。
一直以来，其实除了离家出走好像也真的没有什么是叶秋特别想做的。他相信自己只是比大多数人擅长学习和适应，而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并不存在什么非他不可的工作。
“为什么非得是荣耀不可呢？……只要你开口，工作多的是。”
“声明一下，我也不是很介意啃老，嘿嘿，何况还有个愿意让我吃软饭的老弟，”叶修转过来，笑嘻嘻地看他。
说得叶秋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想知道为什么吗？来，哥给你讲个故事，闭眼啊乖——”
眼睛刚不自觉要闭上，叶秋听到最后一句不禁怒目瞪他，“叶修你哄谁呢！”
“从前我有个朋友，”他自顾自往下说，“荣耀玩得特别好……”。
“该不会下句是‘后来他死了’吧……”
“嗯，是真的。”
“……”
叶秋心里隐隐觉得好像记起来点什么。
“快闭眼，不然我就不接着说了啊。”他哥懒洋洋地从烟盒里抖出来一根烟。
叶秋听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又用脚撑着地面滑行回餐桌那边，但没有按键盘的声音。
“然后他把自己打造的千机伞留给了我。”
……这，就没了？
“故事讲完了，”叶修站起来，“快睡，我去阳台抽烟。”
对游戏再不熟，叶秋也听说过大神叶修转职复出闹得鸡犬不宁腥风血雨，一切始于这把自制银武。
叶修已经随手把灯给关了，瞬间睡着之前叶秋还是没想好到底自己想问什么。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叶秋只觉得腰酸背痛，这沙发睡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真不晓得叶修怎么受得了。
不过也难说，这人可是在兴欣网吧里睡过储物室的。
还是把书房收拾一下给他买张床吧，这么睡下去，肩膀都要废了。
结果没过两天，叶修还没摸到新床的边儿呢，老板连下十二道金牌召叶秋去外地出差。走的时候是晚上的航班，叶修带队去比赛还没回家，只来得及给他写个条留在桌子上。
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幸好除了叶修，家里没养别的活物。偶尔深夜打家里电话也没人接，猜想多半是有人戴着耳机在打游戏。叶秋不由得又心生一念，床可以再说，先给他买个手机吧。
直接把电话打到上林苑，老板娘接起来，中气十足地大喊叶修你的电话。也不知道他是听见了没有，半天没过来，听筒里能分辨出一屋子男女老少的声音，居然还有人在唱歌。叶秋想想还是算了，和老板娘客气寒暄几句，自己挂了电话。
叶秋觉得他哥往好了说是潇洒随性，往坏了说那叫一个没血没泪。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了十来年，好像连个相好也没有。当年在嘉世被人逼走了，出门随便进个网吧又有了今天。这人永远都是游刃有余到欠扁的态度，哪天把他空投到荒岛上，说不定还能二分裂出另一个自己来协力逃生。
老头拍桌大怒说你再也不要回来的时候，这孽子什么也没解释，只沉默半晌，说了句“对不起”。
叶秋觉得自己本来也应该生气，到头来还是把叶修收留在家。他更愿意认为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到那样，好歹血浓于水不能这么快就放弃治疗。自己只是和那个十年间离开家人生活的兄长错过了，还可以用时间来弥补。
他希望假如有一天叶修需要依赖什么人的时候，那个人是他。又觉得不是自己也没关系，至少有这么一人存在也好。设想自信到欠扁满不在乎一意孤行的水面下，是冰山一样整整十年份的孤单，该有多可怕？
他开始由衷地希望双胞胎有心灵感应这事是真的。
自从知道叶修是荣耀职业选手，叶秋就没有放过任何有关他的报道，他记得他哥那些大大小小的对手，每一次大获全胜或是力有不逮，甚至数得出嘉世历年来的阵容变动。但十年中不限于比赛的时间，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里不过是媒体报道的各种数字和叶修头顶闪耀或者黯淡的光环。
除此以外，直到走进兴欣网吧之前，他对叶修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不是说好的双胞胎吗？当然不甘心，现在住在一块儿还觉得他哥这人捉摸不透，不免还有点泄气。
过去唯一的线索只有断断续续在网上的联系，无非是说又搬到了哪里，下次比赛会飞到什么地方。只偶尔说过一次和朋友还有朋友上中学的妹妹一起住。还有就是，某一年叶修忽然找他要手机号码，提起有个朋友出了意外。
荣耀玩得特别好的，大概，就是那个人了吧。
叶秋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直到飞回H市，险些没赔上自己的职业操守。下飞机的时候不抱任何希望地给自己家里打了电话，还是没人。
目测叶修一直就没回去过，于是打车直奔上林苑。
山不来就他，有什么办法呢？
按了门铃，开门的是苏沐橙，见是叶秋吃了一惊。
“叶修说你今天飞回来，刚才回家去了呀。”
靠，电话被发明出来是干什么用的。
一看表正是下班高峰期，那就让他在家等着吧。
施施然进屋，和众人聊了一会儿。趁叶修不在，大家挤兑他那叫一个兴致勃勃。感谢照顾家兄这种话就不说了，那货要退出江湖还早着呢。叶秋留下伴手礼，又喝了个茶才起身回家去。
待叶秋到小区门口，饭点都快过了，他抬头看一眼自家的楼层，黑灯瞎火的。
“叶秋。”冷不防有人叫他名字，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睡过站忘了下飞机，被空投到S市才打车回来啊，真够悠闲的。”
是叶修，他嘴里叼着烟，站的地方没路灯，黑暗中只看见一点火光随着说话声在抖动。等他走到亮处，叶秋才看见这人怀里居然还抱了只狗。
“你从哪儿拐来的？”
“少废话，哥要回家放水，等你半天了都。”他哥一边紧赶着开门进电梯，一边恨恨地念叨。“靠，憋死了。”
电梯一到自家的楼层，人已经瞬移不见。
叶秋拖着行李箱吭哧吭哧被甩了半条楼道。到了门前，看叶修呆站着。
“你不是急——”
“没钥匙。”叶修边说边把狗塞给他，伸手在叶秋的裤兜里一通乱摸。
这狗也扭来扭去想要下地，叶秋连忙抱住了，甩他一句。“别趁机占我便宜了啊，钥匙在外套兜里。”
裤兜里子都被他拽出来了。
叶秋心情复杂地看看怀里的狗，比熊小短腿，白乎乎一团毛，和隔壁老太太养的那只差不多。
这时叶修甩着手从厕所里出来。
“你那什么脸，饿了？那，咱吃饭去？”
是挺饿，但这人老不愿意回家一回家还拐跑了别人家的狗，他想想就觉得心累。
“走，一起去买个罐头吧，家里也没吃的了。”
…………
“……给狗的。”
“……这狗哪来的？”
叶修忽然里里外外翻箱倒柜起来，又站在客厅中间苦苦思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叶秋说着话。哦，狗是邻居老太太的，她儿媳妇刚生了小孩儿正愁着过去邻市照顾这狗没人管怎么办恰好看见他在楼下没带钥匙傻等就——
“劳你驾照顾一天。”
这还得撇清是托付给他的，人干事？
叶秋忙活了一天，懒得跟在他哥后头收拾，坐着正要歇口气，小短腿在客厅里撒着欢跑了一圈，似乎是看上了放在茶几上的电脑，正想靠近就被人一把提起来放在叶秋身上。
叶修胡乱在狗身上蹭了两下还是湿漉漉的手，就扑到沙发上好一通乱翻。
“你走第二天我就把钥匙锁家里了，哥平时日理万机哪顾得上这些小事，那天大半夜要回上林苑，走出去二里地才打到车。果然在这儿，找到了，走吧！”
这倒提醒了叶秋，自打叶修搬到他这儿，每天他都比叶修早到家。搞不好叶修根本就没有带钥匙出门的习惯。
叶秋开始认真考虑买手机之前先给他哥买根链子把钥匙挂脖子上的必要性。
看时间也不早，两人随便对付了晚饭。带上狗一边沿街溜达，一边找还开着门的便利店。
刚才叶修叼着烟走开，过一会儿居然推回来一辆破破烂烂还带着车篮的自行车，从叶秋那儿抱过小短腿就手放篮子里，若无其事地推着车和他一起往前走。
“看着都是毛居然还挺压秤……行了你别瞪我，没有狗绳，这家伙跑了我可不负责追啊，老太太指名托付给你的。”
“哪弄来的自行车这是……”叶秋不知道他哥是故意的，还是真抓不到重点。
“这能有多稀罕？和小保安借的。”叶修笑了笑，“人家也玩荣耀啊，还是个兴欣粉呢。”
一路腿着不知道多远才找到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叶修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让他弟在外头等着，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他拿出罐头打开放在地上，冲叶秋抬了抬下巴，
“这狗有没有名字啊……”叶秋举起小短腿来和它对视。小狗大概是饿了，本来有点蔫儿，闻见罐头味就精神起来。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一门心思向着吃的，既没感谢叶修也没理会他。
“得了你别逗它，人饿着呢。”叶修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烟，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要乐意，叫小点也行。”
“这一纯白的狗哪儿看见有点，你这是不是用眼过度啊？”
一下地，小短腿就扒着罐头头也不抬地吃起来。
“……还好意思提小点……叶修你少这儿装长情了。”
叶秋白眼翻一半还没到后脑勺，他哥又掏了掏塑料袋，递过来一瓶水。
“啧啧，意见挺大啊，说来听听？”
小短腿还在埋头苦吃，咀嚼声之外，只能听见卷烟的纸和烟丝被迅速烤干变脆，发出碎裂的细微声响。
叶修这人对吐槽完全免疫，和他斗气还不如喝水把那气咽了自己养神呢。
“别喝完了，给我留点儿，”叶修要过瓶子喝了一口，然后倒满了小短腿刚吃完的罐头盒。
除了换了只陌生的狗，还有身边这人不时吐出又飘散的烟雾，叶秋觉得好像什么也没变，坐在这里的还是自己一出生就认识的那个他。
打算慢慢腿回去之前，叶秋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伸手向他哥要根烟，结果被无情地拒绝了。
“时下的中学生都不拿抽烟当叛逆了，你省省吧。”
心想就比我大几分钟你有什么好神气的，没想到叶修闲闲地说：“哎，有些人老大不小的就是没自觉啊，喝醉酒看见我打游戏还问‘哥你作业写了没’呢。”
叶秋登时脸就绿了，恨不得立刻骑车跑路。没曾想他哥已经早他一步占据了自行车座。
“你哪来那么长的腿？缩一下。明天还得上班呢，骑回去吧。”
那还能有二话？叶秋才不和他客气。
本以为叶修这宅男体质载着一人一狗半路上就得歇着了。没想到居然行有余力，还给自己点了根烟。
“问你啊，”想起出差之前他说的，叶秋随口问道，“荣耀玩得特别好的那个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自行车嘎吱嘎吱地响。
“不打不相识吧，刚跑出来的时候照应了我一阵，搭档靠游戏吃饭，后来租房子也捎带上我。凑一块儿时间长，还打算组队携手横扫职业联盟的。到头来只有我和别人组队，就没有后来啦。”
骑着骑着，显然是有人分心走神，自行车居然就在大马路上蛇行起来，小短腿在车筐里叫了一声。
“等等，荣耀玩的特别好的，和带着妹妹和你一起租房子的朋友，是同一个人？”
叶修怔了一下，点点头，呼出的烟飘向身后。
“记性不错嘛，”他把烟头弹进路边水沟，“他们两个是孤儿，沐橙就是他妹妹，你也见过了。”
想起两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难怪苏沐橙很快就认出他不是叶修。
“哥，你以前在外面有没有想家，想回来？”
叶秋总觉得这句好像很早就已经问过了，其实不过是第一次。哪儿来的既视感，他心想。
“嗯？……当然啊，两天吃三包泡面的时候谁都会想家的不是，”叶修自嘲地笑笑，“不过后来，被人照顾着，也学着照顾别人，慢慢就没那么想了。”
叶秋从习惯自己一人上学放学，到惊觉自己又有了放学回家路上玩闹追逐的小伙伴那天，恍然觉得自己从此识得愁滋味。
但叶修寥寥几句话的背后却是自己无法想象的辛酸。
他只好努力地脑补。
“……是不是就像那种……俩泡面里只有一个料包，二话不说就让给你的照顾？”
换成是自己，大概别扭完了也还是一样。
“胡说，料包都是我让给他的。”叶修正色道。
“真的假的，谁信啊？”
大概一路走来，两兄妹也把叶修当作是家人了吧。他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孤单，叶秋如释重负，感激之中还夹杂着一点点妒忌。
“他叫什么名字。”
“苏沐秋。”
看叶秋没说话，叶修淡淡地说，“别费心思去找了，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很少，除非是从第一区开始，后来还进了联盟的老家伙……他啊，当年可是不亚于你哥的天才。”
叶秋终于明白他的固执。银武也好，早被系统淘汰的散人玩法也好，不惜和家人闹翻也要执意留下，不只是为了荣耀本身，也是为了过早离开的那个人吧。叶修的生活或许不是非有荣耀不可，而是有些事，只有他能做到，有些落寂和遗憾，只有他才知道。
“真可惜。”
叮铃叮铃，叶修扳了两下车铃铛，郑重其事地说：
“所以！为了避免又一个天才被浪费，哥打算一直玩下去！”
靠，这满心的感慨读条还没到一半呢。叶秋真的打心眼儿里同情兴欣的各位，尤其是老板娘。
叶修一到家就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抱着小短腿几乎要和沙发融为一体，小狗早已经睡着了。
“哎，刚才和你说的，反正爸妈不会理解。叶秋，哥也就只能指望着你了。”
叶秋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真诚的眼神，差点被感动了都。
“……意思就是，你早做好了被赶出来的准备对吧……”
“嘿嘿，哪有什么准备，还不是被你给捡回来了？”
一时间，给鸡拜年的黄鼠狼米缸里头养的老鼠还有千万头草泥马在脑海中奔腾而过。
叶秋瞬间领会了刚才在上林苑，众口一词的“心脏”是什么意思。
“……靠！好卑鄙！”
“也就一般吧，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
……
“难道你有？”
“……没有……”
是不是真的有心灵感应，叶秋觉得自己没法下结论。
显然叶修更了解他，不，何止是了解，根本就是……
哎，不说也罢。
叶修这人，各种可以用不要脸和欠扁两个词概括的念头层出不穷，就和自带屏蔽功能似的。叶秋都不稀得去猜他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反正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以前也好，相隔十二年的现在也一样，当叶修需要一个有默契的共犯，永远有个保留的位置属于他。
-END
